第434章 会觉得她很脏(2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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轰然一声,地面震动,石亭四壁裂开,露出内里青铜机关。铜盘缓缓旋转,投射出一片光影,显现出一个男子的身影。
他身穿旧式钦天监长袍,面容清癯,双目炯炯有神,嘴角含笑,却又透着难以言喻的疲惫。
“你是孟梁安的女儿。”他开口,声音沙哑却清晰,“我等这一刻,等了整整三十年。”
知棠站在原地,没有回答。
“不必怕我。”丙仲康的影像抬手,虚指自己胸口,“我的肉身早化为尘土,这一缕神识,不过是当年逃逸的残片,借洗心泉菌种苟延至今。我能感知外界,却无法行动,只能等待??等一个懂医、懂阵、懂情之人前来倾听。”
“你害死了数万人。”知棠终于开口,声音冷如寒潭。
“是。”他点头,“我承认。但我初衷并非杀人,而是想让医学超越时间。我想让每个孩子出生时,就拥有百年的智慧;我想让每一次死亡,都不再是知识的终结。可我错了……我把‘传承’变成了‘灌输’,把‘教化’做成了‘控制’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深远:“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?真正实现我理想的人,不是我,是你。你写的《灵枢解》终卷已被刊印千万册,女子医塾遍布南北,春棠馆弟子每年救治数十万人。你没有复制任何人,却让更多人学会了思考。你做到了我穷尽手段都没能做到的事??让医道真正属于人民。”
知棠心头一震。
“那你为何还要留下这条灯路?”她问,“为何让渔民每年都看到它?这是招魂,是诱惑活着的人重走你的老路!”
“不。”丙仲康摇头,“这不是招魂,是**忏悔之路**。每一盏灯,都是一个因我而死的灵魂自愿点燃的。他们不恨我,但他们希望后人记住:当一个人以为自己可以代替天命时,灾难就会降临。我也希望……有朝一日,有人能替我完成未竟之事??不是延续我的意识,而是修正我的错误。”
他看向她,眼中竟有恳求:“帮我关闭它吧。用你的血,在铜盘上写下三个字:‘我宽恕’。唯有被伤害者后代的原谅,才能真正终结这场轮回。”
知棠怔住。
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:“真正的永生,是思想与仁心的传承。”
她也想起那些在幽州疫中死去的人,他们的家人至今仍在梦中呼唤亲人名字;想起那位被蛊控制的书生,花了整整两年才摆脱耳中低语;想起西域来信中提到的午夜书写怪症??难道,丙仲康的残念,早已随着水源、古墓、甚至空气中的孢子,悄然扩散?
她缓缓抽出随身银针,在指尖一刺,鲜血滴落于铜盘之上。
一笔,落下。
“我。”
二笔,划过。
“宽。”
第三笔,悬于半空。
她闭上眼,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:母亲在雪原上的微笑,弟子们在白棠树下的诵读,渔村孩童捧着药草奔跑的身影,还有那位老兵临终前握住她手时说的那句“谢谢你记得我”。
她终于落笔。
“恕。”
霎时间,铜盘爆发出刺目蓝光,整个岛屿剧烈震动。空中光影扭曲,丙仲康的身影开始崩解,脸上却露出释然的笑容。
“谢谢你……”他轻声说,“终于,有人愿意听我说完。”
话音未落,光影消散,铜盘碎裂,归途灯路一盏接一盏熄灭,直至海面重归黑暗。
知棠跪坐在地,浑身脱力,泪水无声滑落。
她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真正的终结,但她知道,有些罪不能被抹去,只能被背负;有些人不该被遗忘,也不该被复活。
三日后,她返回归棠院。
弟子迎上,神色焦急:“西域急报!那批患者突然集体昏迷,脑中浮现同一段符号序列,经破译竟是‘承道计划’初级密码!更可怕的是……他们醒来后都说,梦见了一个穿黑袍的男人,对他们说:‘你们本就是我。’”
知棠静静听完,走入照心阁,取下墙上那段隐藏文字的抄录,亲手焚于炉中。
火焰腾起,映照她沉静的面容。
她提笔写下新的训令:
>“凡涉神识残留案例,一律视为公共卫生危机处理。封锁源头,净化水源,隔离患者,并派专人记录其梦境内容。禁止任何试图‘沟通亡者’的行为。
>医者可探幽冥之界,但不可踏入。
>我们研究过去,是为了不让悲剧重生,而非召唤旧魂。”
命令下达当日,春棠馆派出十二支巡医队奔赴各地,携带特制滤水装置与镇神香丸,专查古墓周边村落与地下泉脉。
半年后,怪症渐息。
又一年春,知棠再度来到母亲墓前,带来一本新修的《春棠纪事》增补卷。她在碑前点燃心灯,低声念道:
“娘,我见到了丙仲康的最后一丝执念。我没有消灭他,我只是让他听见了宽恕。也许有一天,当他真正安心,那些游荡的残影才会彻底安眠。”
风拂过碑石,“心灯不灭”四字在月光下泛着温润光泽。
她转身离去,脚步稳健。
回到书院,新一批弟子正在考试。考题是她亲自拟定:
>“若有一术,可将死者神识存于镜中,令其与亲人对话半个时辰,代价是使用者寿命折损三年,该不该推广?请依《医诫录》逐条分析。”
她站在廊下静静看着,忽觉袖中一物微热。
掏出来,是那本《春棠纪事》。
原本空白的封面,此刻竟浮现出淡淡字迹,像是时光终于完成了它的书写:
**《春棠纪事?续》**
她轻轻一笑,将书放入照心阁最高一层的木柜中,锁好。
窗外,春阳正好,白棠花簌簌飘落,落在年轻学子的肩头,落在翻开的医书页上,落在一代又一代未曾中断的誓言里。
而在北方皇家陵园深处,那块写着“丙仲康衣冠冢”的青铜棺,表面悄然结出一层白色菌斑,形如花朵,静静绽放。
无人知晓,也无人察觉。
唯有风穿过古松林时,偶尔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,像是告别,又像是感谢。
知棠不知此事。
她只是在某个清晨,望着满庭花开,忽然对身旁弟子说:
“以后每年清明,都要带新徒来这里听风。不必解释,只需静坐。总有一天,他们会听懂。”
果然,十年之后,一名少女在此静坐时猛然睁眼,泪流满面:
“我听见了……有个男人说,‘对不起’。”
众人皆惊。
而那年春天,天下十七省同时上报:一种新型药草在古墓附近自发生长,叶片呈心形,花色纯白,当地人称它为“赎魂棠”。
据说,将其根煎服,可平复噩梦,驱除耳中低语。
春棠馆将其收录入《新本草纲目》,命名栏只写了两个字:
**归仁**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