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6章 遗漏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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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南门外堆满烂菜叶的贫民窟,到三岔河口摇摇晃晃的浮桥底下;

从估衣街后巷那些专做 “过水生意” 的当铺,到闸口附近藏着烟馆和赌场的低矮平房。

泥鳅不是本地人,腿上功夫练得精,耳朵也尖,能从杂七杂八的人声里听出三分门道,可到了津门这地界,他那点本事像是被泡在了泥水里,怎么使劲都施展不开。

“先生,您闻这味儿?”

泥鳅勒住车把,皱着眉往巷子里瞥,

“前儿个在西头遇见的那伙‘水蛇帮’,今儿个又在北关瞧见了,这帮人眼线比狗鼻子还灵,咱们刚靠近,就有人往墙根儿缩,问啥都摇头。”

陈虎啐了口唾沫,烟锅里的火星子在阴沉沉的天光里明明灭灭。

他懂泥鳅的意思在奉天,他们凭着几分狠劲和熟门熟路,总能从三教九流里撬出点消息,可津门这地方太邪门了。

街面上走的,有拖着辫子的前清遗老,有穿着洋装的买办,还有挎着盒子炮的兵痞,三两步就撞见个操着南腔北调的陌生人,谁都揣着一肚子心事,谁都不肯轻易露底。

就说昨天晌午,泥鳅凭着他那手 “听墙根” 的本事,蹲在一家赌坊后窗下守了两个时辰,总算听见有人提了句“北边来人”,可没等细听,就被个戴着瓜皮帽的小个子撞了个趔趄。

那小个子眼神滑得像油,嘴里说着 “对不住”,手却在泥鳅腰间摸了一把,等泥鳅反应过来,藏在裤袋里的半块大洋早没了影,再回头时,人早就混进人群里,连个背影都抓不住。

板车碾过一块松动的青石板,发出 “哐当” 一声响,惊得墙头上的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起来。

陈虎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,心里头堵得慌。

“送我回去,你晚上再去趟大直沽。”

陈虎闷声说道,

“那边有几个漕帮的老码头,泥鳅,你那套‘认码头’的规矩还记得不?去给我磕开那扇门。”

泥鳅应了一声,黄包车车又晃晃悠悠地往前挪。

车轮碾过积水的洼坑,溅起的泥点子溅在裤腿上,像一块块洗不掉的霉斑。

是夜,陈虎拣了家临着胡同的小酒馆。

门板缺了块角,糊窗纸破了道缝,风灌进来时,带着巷子里的煤烟味,混着馆子里劣质烧酒的辛辣气,呛得人喉咙发紧。

他叫了两碟小菜,一碟是发蔫的拍黄瓜,一碟是结了层油冻的卤豆干,独坐在角落的方桌旁,指间的烟卷燃了半截,灰烬摇摇欲坠,他却浑然不觉,只盯着桌上那碗温着的烧酒,等泥鳅的消息。

檐角的灯笼被风扯得来回晃,昏黄的光在地上投下碎影,像谁撒了一地没捻开的纸钱。

忽然,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撞破了夜的沉寂,夹着粗嘎的笑骂,像钝刀子在石板上刮。

陈虎抬眼时,正撞见几个穿着和服、趿着木屐的鬼子浪人,摇摇晃晃地打门前经过。

领头的那个敞着怀,露出胸口一撮黑硬的汗毛,手里攥着个空酒瓶,边走边往墙上啐唾沫,酒液顺着下巴往下淌,浸湿了衣襟。

另一个瘦高个更不堪,醉得直打晃,却偏要逞能,拔出腰间的倭刀,胡乱往空中劈砍,刀鞘撞在砖墙上,发出 “哐啷哐啷” 的脆响,惊得巷子里的狗狂吠起来。

“八嘎…… 哟西……” 污言秽语混着酒气,从他们喉咙里滚出来,黏糊糊的,像没熬透的浆糊。

陈虎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顿,酒液晃出杯沿,溅在布满裂口的木桌上,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渍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