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渡簿染血字,老叟话沉帆(中)(1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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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,终于在风雨的肆虐后,透出了一丝惨淡的灰白。
雨势小了些,但海雾更浓了,湿冷粘稠,像一张巨大的、浸透了尸水的裹尸布,沉沉地罩着整个栖霞镇。
陈渡脸色蜡黄,眼窝深陷,抱着那用破油布仔细裹了好几层的黑檀木匣,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湿滑的老街上。
每走一步,脚下都发出“噗嗤噗嗤”的粘腻声响。怀里的匣子依旧冰冷沉重,像揣着块不化的寒冰。
右眼时不时传来针扎似的刺痛,提醒着他昨夜那场噩梦。
老码头在西镇尽头,早已废弃多年,只剩下几段残破的石堤和几艘朽烂得只剩骨架的破船,半埋在腥臭的淤泥里。
礁鬼滩就在码头西边不远,是一片布满嶙峋黑礁石的险恶浅滩,浪急涡多,平日里连最老练的渔夫都绕着走。
陈渡在浓雾弥漫的滩涂边转悠了快半个时辰,裤腿和鞋早被冰冷的泥浆浸透。
就在他几乎要走不动时,一阵浓烈的、混合着劣质烟草和咸鱼腥臭的气味,从雾气的深处飘了过来。
循着味儿,他在一堆半埋在泥里的破渔网和烂船板后面,找到了一个极其低矮的窝棚。棚子是用烂船板、油毡和破帆布胡乱搭成的,歪歪斜斜,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。
棚子门口,一个穿着油腻破烂棉袄的老头子,正佝偻着背,坐在一块被海水冲刷得溜光的礁石上。
他左手捏着半条黑黢黢、硬邦邦的咸鱼干,右手拎着一个掉了漆的扁铁皮酒壶。
他正用仅剩的几颗黄板牙,极其缓慢、极其用力地撕扯着咸鱼干上坚韧的肉丝,发出“咯吱……咯吱……”的磨牙声,像在用砂纸打磨骨头。
另一只手不时举起酒壶,灌一口里面浑浊辛辣的土烧酒,喉结艰难地滚动一下,发出“咕咚”一声闷响。
正是独臂的老渔夫,周老歪。他那只空荡荡的右袖管,在湿冷的雾气里微微晃荡。
陈渡抱着匣子,小心翼翼地走近,浓重的鱼腥和酒气熏得他直皱眉。
“周……周大爷?”陈渡试探着喊了一声,声音在浓雾里显得干涩微弱。
老渔夫撕扯咸鱼的动作顿住了。
他慢吞吞地转过头,一张被海风和岁月刻满深沟的脸,如同干裂的盐碱地。
浑浊的老眼在陈渡和他怀里裹得严严实实的油布包上扫了扫,最后落在他那张明显没睡好、带着惊惶的脸上。
“孙瞎子铺里的……小陈?”老渔夫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,带着浓重的胶东口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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