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1章 冰封道尺(1/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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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尺刻痕修复时发出的“沙沙”声,像一根无形的针,在死寂的技术科办公室里,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。这声音细微,却异常清晰,穿透了空气中弥漫的压抑,精准地刺入每一个人的耳膜,也扎在林野的心上。
林野低着头,几乎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。他的全部注意力,都凝聚在指尖与那块巴掌大小、表面布满细密孔隙的油石之间。8000目的油石,质地细腻如婴儿的肌肤,浸润着一种散发着淡淡金属光泽的特制润滑剂。他手持着那把道尺,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工装手套,传递到他的神经末梢。尺身上两道被恶意磨花的刻度线,是他此刻视线的全部焦点。
他的动作轻柔而专注,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耐心。油石在他指尖的引导下,一遍遍、一丝不苟地轻柔划过那两道被破坏的刻痕。每一次摩擦,都带走细微如尘埃的金属粉末,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。那原本模糊、棱角被恶意挫钝的边缘,正被他一点点重新打磨,一点点找回属于它们的锐利与精准。
这不仅仅是在修复一把道尺,更是在打磨林野自己那同样被伤害、被践踏的尊严。每一道划痕,都像刻在他心上,提醒着他几天前那个令人窒息的下午,提醒着那些藏在暗处的恶意和明目张胆的羞辱。此刻,他用这冰冷的金属和细腻的油石,试图将那被扭曲的“精准”底线,一点点扳回正轨。
办公室里,无人说话。平日里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,此刻也被刻意压低了,仿佛成了对这“沙沙”声的某种无声抗议或无奈妥协。空气仿佛凝固成一块巨大的寒冰,将林野牢牢冻结在中心。无形的排斥如同冰冷的藤蔓,缠绕着他的每一次呼吸,每一次细微的动作。文件传阅会默契地绕过他的桌子,仿佛那里不存在;会议通知会“恰好”遗忘他的名字,仿佛他从未存在于这个部门的通讯录里;就连饮水机换水,他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,常常只能对着空桶发呆。陈杰等人被带走调查的余威还在,没人敢对他做什么过激的举动,但这种无处不在的“遗忘”和“隔离”,比直接的辱骂更令人窒息,像慢性毒药般,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的意志和希望。
几天前,陈杰被带走时,那短暂的风光并未给林野带来任何实质性的改变。相反,办公室里的气氛更加诡异。人们看他的眼神,混合着同情、畏惧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。他们似乎在等待,等待下一个“清理门户”的机会,或者,等待林野自己崩溃。
林野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那些隐藏在体制深处、以“血统规则”为名的无形之手,绝不会轻易放过他。他并非科班出身,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,只是凭借着对铁路事业的热爱和一股钻劲,从基层技术员一步步摸爬滚打上来。在看重“出身”和“关系”的体制内,他就像一颗格格不入的钉子,即便技术上再出色,也总会被找到各种理由被边缘化。
他打磨着道尺,仿佛在打磨自己的铠甲。他知道,这把道尺,不仅仅是他赖以生存的工具,更是他证明自己价值的唯一方式。只要这把尺子还能精准,他林野就还没有被彻底否定。
“小林啊,组织上有点安排,你先看看。”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,带着几分刻意做作的温和。
林野抬起头,看到代理科长——陈杰的心腹老周,正站在他的桌旁,手里拿着一沓文件。老周的眼神飘忽,不敢与林野对视,目光最终落在了林野桌上那把正在修复的道尺上,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。
林野放下油石,接过文件。文件标题刺眼:《关于林野同志赴阿拉德极寒区工区支援探伤工作的通知》。
他的心跳骤然加速,指尖微微颤抖。他快速扫过通知内容,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钉子,钉入他的心脏。
支援时间:15天。
地点:北部边境某处新建铁路支线,深入大兴安岭原始林区腹地。
环境:当前实时气温零下41℃,冻土深度超两米,补给困难,通讯时断时续。
任务:协助工区完成冻土路基位移监测与钢轨焊缝低温疲劳探伤预警。
备注:该工区目前技术力量薄弱,急需骨干支援。
通知的措辞冠冕堂皇,“急需骨干”、“支援建设”。但林野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。这根本不是什么“支援”,而是彻头彻尾的“流放”!是借刀杀人!零下四十度的极寒,是生命的禁区,也是事故的高发地。派一个刚被“精度阉割”过(虽然他自己修复了,但在体制眼里依然被否定)、孤身无援、正被系统排斥的人去那里,无异于将他推向死亡边缘。那里,没有人会为他说话,没有人会相信他,一旦发生意外,他可能连个全尸都留不下。
老周假惺惺地拍着林野的肩膀,那手掌带着一股廉价香烟和劣质汗液的混合气味,让林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“小林啊,组织信任你!越是艰苦的地方,越能锻炼人嘛!去一线发光发热,总比在机关被某些歪风邪气影响好!”他意有所指,眼神瞟向林野桌上那把正在修复的道尺,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