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门之四屠黄葵(1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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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沙城外的雨,总带着股化不开的腥气。
陈皮蜷缩在城门洞的草堆里,数着檐角滴落的水珠。十三岁的少年瘦得像根被水泡透的柴禾,破棉袄里露出的胳膊上全是青紫的冻疮,可那双眼睛亮得吓人,像藏着两簇鬼火,盯着每个从城门进出的人。
“小叫花子,看什么看?”挑着菜担的老汉啐了口唾沫,“再看剜了你的眼。”
陈皮没动,只是把脖子往棉袄里缩了缩。他在这里蹲了三个月,从寒冬到暖春,看够了骑马的兵痞如何踹翻卖唱的瞎子,也数过富家太太袖口掉下来的金镯子滚到哪个阴沟里。城里的人都嫌他晦气,只有药铺的小姑娘偶尔会偷偷塞给他半个馒头。
今天不同。
日头偏西时,一个穿青布长衫的瞎子拄着拐杖停在城门洞前,摸索着要坐下。陈皮本想挪挪身子给他腾地方,却被瞎子按住了肩膀。那只手枯瘦如柴,指尖却带着股奇异的力道,捏得他肩胛骨生疼。
“少年人,”瞎子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,“我看你眼底有凶光,是块杀人的料。”
陈皮猛地抬头,看见瞎子眼窝深陷,黑洞洞的窟窿正对着自己。他想逃,可肩膀像被铁钳夹住,动弹不得。
“你命里缺金,却要靠金吃饭。”瞎子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,塞到陈皮手里,“一百文,杀一人,凑够一百单,你就能脱胎换骨。”
油布包里是把三寸长的小弯刀,刀鞘是鲨鱼皮的,摸上去冰凉滑腻。陈皮刚想问什么,瞎子已经站起身,拐杖笃笃地敲着石板路,没入了暮色里。
“记住,”瞎子的声音飘回来,“少一文,不杀。”
陈皮握着弯刀,手心全是汗。他解开刀鞘,刀锋映着最后一点天光,亮得能照见自己蜡黄的脸。城门外传来几声犬吠,远处隐约有马蹄声,他突然觉得肚子不饿了,冻疮也不疼了,那点凶光在眼底烧得更旺。
春申找到陈皮时,身上还滴着水。
少年赤着脚,裤腿卷到膝盖,小腿上划开了好几道口子,混着泥和血。他怀里紧紧抱着个粗布袋子,站在城门洞前,看了陈皮半天,才哑着嗓子问:“你是那个……杀人的?”
陈皮正用布条擦刀,闻言抬了抬眼皮:“一百文,杀一个。”
春申的脸白得像纸,嘴唇哆嗦着,把布袋子倒过来。九十九枚铜钱滚落在草堆上,叮当作响。有几枚边缘都磨圆了,沾着黑乎乎的东西,不知道是泥还是血。
“我只有这些。”春申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我爹娘,我妹妹……都被黄葵帮的人杀了。”
黄葵帮是洞庭湖上的水匪,最近半年常在长沙城外活动。陈皮见过他们几次,都是些歪戴帽子敞着怀的汉子,腰间别着短铳,走路时枪托撞着大腿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领头的姓屠,据说一手炮仗玩得神,人都叫他炮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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