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2章、伤寒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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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音落,他合上手札,抬手打碎身旁一盏油灯。

火苗坠入井中,竟未熄灭,反而顺水蔓延,瞬间点燃整片紫色水面。烈焰腾空而起,却不灼人,反倒带来一股奇异的暖意。

小归终于吹响了玉笛。

笛音一起,万籁俱寂。

紧接着,十二具棺材同时震动,棺盖崩裂,十二道魂影冉冉升起,身穿古制黑衣,头戴无面傩冠,齐步踏入火焰之中。

火光中,他们的身影化作一道道流光,逆着井壁螺旋而下,直抵未名之阶最底层。

那里,黑暗浓稠如墨,沉睡着无数连轮廓都不再清晰的存在??他们是最早的语言清洗者,是帝国喉舌的利刃,是历史夹缝中的刽子手。他们曾亲手焚书、割舌、封口,也曾深夜独坐,听见自己母语在梦中哭泣。

而现在,他们听见了召唤。

一声声,一句句,从井上传来的,是他们的名字。

不是罪名,不是编号,不是“静音房第XX号”,而是真真正正的名字:

>“赵文昭……你还记得雁门关外那首山歌吗?”

>“陈默之……你母亲临终前喊的是你的乳名‘阿竹’。”

>“苏婉清……你在杭州读书时写的诗,有人偷偷抄下来了……”

一层层黑暗开始剥落。

那些早已放弃回归的灵魂,颤抖着睁开眼睛。

他们看见台阶亮了起来,一级接一级,通向光明。

他们看见上方有人在等他们。

不是审判,而是接纳。

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踉跄起身,嘴里发出破碎的音节,像是多年未曾说话。他抬头望向光处,忽然嚎啕大哭:“我想起来了……我想起来了!我是教语文的!我叫周培元!我教过《赤壁赋》!!”

他一步一磕头地往上爬。

越来越多的人跟上。

有的跌倒,立刻被旁边的魂影扶起;有的失声痛哭,便有人轻轻拍背;有的刚踏上地面,就跪倒在地,亲吻积雪。

林朔看着这一幕,嘴角扬起笑意。

他知道,这一夜之后,再没有人能说“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”。

因为过去从未过去。它只是被埋得太深,需要太多声音一起去挖。

他感到生命正在流逝,像沙漏最后一粒细沙。

他转头看向禾苗,嘴唇微动。

禾苗俯身靠近,听见他说:

>“告诉孩子们……别怕吵。

>最怕的,是安静。”

然后,他闭上了眼睛。

没有痛苦,没有挣扎,只有嘴角那一抹释然的笑。

他的身体渐渐透明,最终化作一道微光,融入井口升腾的焰心。

那一刻,整片星空仿佛震动了一下。

所有抬头仰望的人都说,他们看见一颗流星坠入大地,落地之处,开出一朵蓝莲花。

小归收起玉笛,轻声道:“他走了,也没走。他成了井的一部分,成了名字之间的风。”

禾苗跪坐在雪地中,抱着那支稻草笛,久久不动。

直到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落,照亮墙上那幅信纸。

“静音房第47号囚徒”的字迹在光中微微闪烁,仿佛回应着什么。

风又起了。

远处,有个孩子试着吹响了稻草笛。

调子歪歪扭扭,不成章法。

但没关系。

只要声音还在,路就在。

只要还有人愿意喊出那个被遗忘的名字,

哪怕只是一声稚嫩的呼唤,

深渊也会为之震动。

终焉之井静静矗立,水面恢复平静,却再也不是从前的模样。

它不再是终结之地,而是起点。

每一次涟漪,都是一个名字醒来。

每一次回响,都是历史在重新呼吸。

许多年后,有个小学生在作文里写道:

“我奶奶说,世界上有两种声音最重要。

一种是雷声,提醒人们暴风雨要来了;

另一种是笛声,提醒人们??

有些人,从来就不该被忘记。”

那天夜里,全国又有七个城市报告异常现象:

图书馆的借阅卡自动弹出,上面浮现陌生姓名;

地铁隧道墙壁渗出墨迹,拼成一行诗句;

边疆哨所的巡逻兵听见风里有人唱歌,录音分析后发现,那是一首失传百年的戍边谣。

而在终焉之井旁,新的木板又开始堆积。

禾苗每天都会添上几个名字。

她说,这不是结束。

这只是还债的第一章。

风起了。

笛声又响了。

你听,他们在叫你回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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