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、怜惜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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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家清音刚及笄的时候,二皇子已经二十有五,府中纳了两名侧妃,膝下养的庶子都快到开蒙习字的岁数了。

说是皇子,可私德毫无先辈之风,带着花枝招展的侍妾群来到越柳营,没几日就把肃穆军营搅得乌烟瘴气。

而且见了貌美的女子就走不动道,他成日在清音的院门前徘徊打转,惹得慕相玄与乌维言两人神经紧绷,连觉都不敢睡,没日没夜地轮番盯着他。

听闻他离开融州时,除了原班人马,随行队伍还多了十数位鄯善舞姬……真不知他哪来的脸说自己情根深种。

要越逢平说,那人纯粹就是见色起意,图谋已久!

慕相玄记得那日,在富丽辉煌的金銮宝殿里听见二皇子的赐婚请求,他真是厌恶极了对方提起清音时那副急不可耐的龌蹉嘴脸。

那人就来了融州一回,只看到少女的清贵家世与如花美貌。

他没有看到,慕相玄在融州七年,同她朝夕与共,自幼两小无猜。

慕相玄记得,他晨兴夜寐地练功习武,自能上马就跟着边关将领们跋山涉水,仗剑沙场。

说不清有多少个踏冰而行、卧雪而眠的日夜,他只能靠着她亲手为他准备的棉衣,在寒天冻地里一点点积攒暖意。

也数不清受过多少伤,不知道有多少件被血染透的征袍,他生怕她见了会伤心难过,于是都把它们草草埋弃在漫长征途里。

慕相玄心想,他从戎卫国,历经艰辛,好不容易才抚定边疆……难道就是为了给二皇子一个和平的良机,让这龌龊闲人当着他的面求娶他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吗?

当然不是!

然而婚约在前,圣上又疼爱亲子,几乎不作反应就要应下。

等金口一开,再想挽回可就难了。

慕相玄当时压根没有细想,等反应过来的时候,他已经跪在了金銮宝殿的冰冷玉砖上。

他还有意无意撕裂了腰侧才缝合不久的伤口。

于是高高端坐在威严龙椅上的帝王,与满朝文武百官,就看到那位落魄肃王府的少年世子双膝触地,逆着光孤零零地跪在大殿中央。

他阖低头颅,露出被沙场摧折得削瘦薄韧的肩背,还带着伤,丝缕血色逐渐渗透腰侧的朝服,好像在无声诉说着他在这场冗长战事中,对王朝的披肝沥胆、耿耿忠心。

“圣上……”

……

圣上仁慈,慕相玄拿到了赐婚的许诺。

越逢平揉着额角,放缓声道:“你与慕……你与你姑母化‘慕’姓来到融州,是圣上的深思熟虑,如今安源州事态未稳,你们也不好轻率揭露身份,但是……”

“但是赐婚圣旨这两日就要到了,”越逢平叹声道,“我做父亲的有所私心,不希望女儿始终都被蒙在鼓里……”

慕相玄点头:“我会找机会同她解释的。”

他视线触及自己腰间的藕粉荷包,没忍住抬手捏了下,轻声说道:“婚姻大事,我不想瞒她。”

越逢平:“……”

好烦,好想打他。

越将军见过营中部下嫁女,婚宴热闹喜庆,但他那位牛高马大的部下从晨鸡报晓那一刻就开始哭,哭到夜半打更也不见停歇,最后还是他狠狠心将自己部下劈晕了,这场闹剧才算过去。

没想到现在轮到自己了。

希望他部下劈他的时候,用力一点,好让他晕得久一点。

营帐的另一头,郭修谨还试着新婚红袍,在铜镜面前自娱自乐地自我吹嘘。越逢平现在不想多看新郎官们的喜色,起身就要离开。

慕相玄却叫住他:“将军,那几位教导《女诫》的妇人,还是遣走吧,她不喜欢学那些东西。”

越逢平眼珠僵硬地转了转。

他侧眸睥住慕相玄片刻,忽而冷冷笑道:“这是你自己说的,你可别后悔!”

说罢拂袖大步离去。

慕相玄莫名其妙。

他不明所以望着自家将军离去的背影,郭修谨却寻到了新乐趣,笑嘻嘻地凑过来:“我早说你傻,你还不认,如今看来,果真傻得绝世无双。”

慕相玄直觉有鬼,但懒得搭理,抬步就要离开。

可身后的碎嘴子青年没有放过他,放声说道:“你以为那几位妇人是谁,教书育人的女夫子么?她们是教导婚仪的嬷嬷!”

少年步伐一顿,神情茫然地回头。

郭修谨啧啧地绕着他转圈,感叹道:“越夫人走得早,越将军只能同我们这群糙老爷们一起养个小姑娘,多的是不便的地方。”

“自古女子出阁都颇多讲究,越将军得知赐婚的消息后,抓耳挠腮琢磨了几日,才谨慎决定请几位婚仪嬷嬷来替代母职。”

郭修谨朝呆若木鸡的少年挤眉弄眼:“你以为她们就是来教《女诫》的?后头要教的阴阳正责、周公之礼才是重点……”

慕相玄眼睫微颤,用力抿住唇线。

郭修谨难得从这板正的少年身上看到几分无措,愈发乐了,调侃道:“把嬷嬷遣走了,你怎么办,新婚夜陪她数星星?”

慕相玄:“……”

……好烦,好想打他。

他昨日才回到军营,满脑子都想着该怎么对清音坦白,又担心她生气,又害怕她拒绝,他连哄人的兵法都想好了,前有动之以情、晓之以理,后有装哭卖惨扮可怜……总之求着她怜惜,多少考虑考虑嫁给他。

他压根没想起新婚之夜的事,如今被郭修谨提起,心底又添一件心事,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!

他连新娘都没说服,哪敢背着她去想什么新婚夜!

慕相玄索性不管那碎嘴子了,木着脸就往外走。

可郭修谨明显不想放过他,捞着他一通废话,嬉皮笑脸:“真的遣走吗,你不后悔?”

“要不要我帮你同越将军说说?还是让嬷嬷留下吧,学一学也没有坏处,总好过新婚夜成不了礼……”

慕相玄甩了他两次,憋不住地火冒三丈,听到最后终于怒了:“成礼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吗?”

“我一没死,二没瘫,怎么非得逼她去学那些东西?”

“哦??”

郭修谨意味深长,对眼前的童子鸡和善一笑:“你会呀?”

慕相玄:“……”

他平静地看着郭修谨,一言不发,默默拔出了腰间的佩剑。

郭修谨:“……”

下一刻帐间就打得天翻地覆,郭修谨边躲边喊:“我这身是婚袍,可不能弄坏!”见少年气势丝毫不减,他又见缝插针,一把扯下慕相玄腰间的藕粉荷包作挡。

慕相玄动作一顿,郭修谨举着越清音的荷包,高声道:“等下弄坏了这荷包,她定要与你生气!”

慕相玄嗤了声:“她乖巧温柔,可不会生这种气。”

郭修谨恨不得聋的是自己:“你坏的是耳朵还是脑子?营中谁人不知她与她义兄简直堪称越氏双孽,你竟说她乖巧温柔……”

持剑的少年冷着脸,指指她干瘪的小荷包:“她但凡有些银钱都攒着给我们花,自己紧巴巴地舍不得用,你怎能忘恩负义说她双孽!”

说着又要打起来,幸得郭修谨的副官急冲冲破帘而入:“郭将军!郭将军!”

两人步伐刹住,齐齐看去。

那副官高声喊道:“越将军叫您把军棍请出来!说他今日要亲手为越氏将门除去双孽!”

慕相玄诧异:“什么?”

郭修谨偷瞥他一眼,轻咳了声:“发生何事了?”

副官连声道:“巡城兵来报,说见到越姑娘与乌维公子进城北的男风馆了!”

“还说俩人出手阔绰!一口气叫了二十名小倌!”

慕相玄:“……”

郭修谨也觉得尴尬了:“不是,她荷包还在这儿呢,她哪来的银钱?”

“这个啊……”

副官小心觑了眼旁边:“听说她走的是慕将军的账。”

慕相玄气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