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、三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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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更天,道观。

云雨方歇。

王玉英自己躺床上,差使今夜的情郎,广威将军荆野:“阿野,天快亮了,你去把灯灭了,留一盏即可。”

荆野屁颠屁颠下床,依命灭了数盏,独留离二人最近的高足油灯。

微弱烛光摇晃。

他见王玉英随手把法帔裙衫都扔在地上,便蹲下拾起,一边叠一边问:“这道袍是你自己裁的?”

和寻常的样式不一样。

王玉英白他一眼:“外面的样子太丑,穿不出去。”

荆野就喜欢她瞪他,仿佛回到从前,他咧嘴憨笑露出两排皓齿,手上默默把王玉英的衣裳都叠好,放到她顺手就能拿着的边几上。

几上酒还剩半壶,荆野问她:“酒你还喝吗?”

“拿过来。”王玉英挪了挪身。荆野带着酒一道往床上钻,她盖着薄背,他露着赤膊,胳膊不动声色绕到她背后,轻拥佳人。

王玉英睹见他的小动作,懒得戳破,她喝两口酒,荆野闻着了刺鼻呛口的味,启唇笑问:“烧刀子?”

“鼻子还灵。”王玉英笑答。

荆野感叹:“将军以前最喜欢喝这个。”

王玉英点了下头,烧刀子是爹爹最爱的北地酒,带得他们几个小的也爱喝??吹羌笛,喝烈酒,对黄沙落日,成了家乡的记忆。

爹爹却说蒙倒驴才是北地酒,烧刀子不是。

烧刀子是他年少时,一个北疆籍的老兵带他爱上的,说北疆冷到只有喝这种酒,让心里火烧火燎了,才暖和。

王玉英心想能有多冷?等后来她真去了,冰天雪地,才领教厉害,冻得人癸水都没了。

王玉英舌尖抵腮,烧刀子还在口里,如烧红白刃入喉。

少顷,她眺眼观察荆野,看他脸色挺馋的,甚至吞咽一口。她晓得他也爱喝这个,且亲都亲了,不该嫌弃,但壶嘴和男人一样不能公用。王玉英没给荆野分酒,顾左右而言他:“你现在做什么呢?广威将军?威风凛凛啊。”

荆野被说红了脸,低头小声:“杂号而已,我??”

他的话陡然止住,有人进院。

王玉英会意,抿唇敛笑。

来的是庆福公公,领了一拨大内的人,在院中尖声尖气宣旨: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,玉京妙静仙师接旨??”

庆福一面说,一面见着?房内的微弱灯光熄灭,能听见王玉英吹蜡烛的气声。

他被噎了下,但还是继续宣完,躬着腰,冲屋内堆笑:“仙师,您来接一下这首陛下的乐府吧。”

陛下其实一直很想她。

“我睡着呢,”王玉英的声音懒洋洋,“等早上起来再说吧。”

她撩起眼皮打量自己正贴着的胸膛,荆野古铜色的胸肌挺得像两座山,能跑马,他初时生涩,但引导一下,学得很快,也很好学,且年轻人远比王玉英想象得美妙,她才没心思应付徐恒。

庆福还在屋外一口一个妙静仙师,让她出去接徐恒的信。王玉英不由得想到这法号的由来,那时候他嫌她脾气爆、人聒噪,让她像他那些个心肝妙人一样,静下来,贤良淑德。

这无疑是种羞辱。

现在她不说话了,他还要怎样?

“知道了,来了!”王玉英皱着眉头朝窗外喊,毫不掩饰语气里的不耐烦。

庆福又等了好一会,天闷,额头上渗出汗,唯一庆幸的就是浮游山雨停了,等多久也不会被淋着。

吱呀门开,王玉英钻出来后迅速挡住门缝。庆福见她披头散发,衫子松松垮垮搭着没系,赶紧背过身去,他是个太监也不敢看呐!

庆福别着身子递信,王玉英一把抓过,调头回?房,啪地一声门关上。庆福急忙转回身子:“仙师,这还有一些陛下的赏赐,当中有……”

“就放院里!”王玉英隔着门板,打断庆福念清单。

放院子里自生自灭,鸟衔猫叼,谁爱要谁拿去。

庆福连连吃瘪,又想皇帝来了,估计也是拳打棉花,窝一肚子火,从前就是这样。

他心里万般嘀咕,却不得不耐着性子躬身、堆笑,哪怕门板那侧的王玉英看不见。

王玉英坐回床上后,不紧不慢拆信,荆野粘在她身边,希望已经微亮的天立刻重黑回去,这样她就不会熄了灯还能瞧见白纸黑字。

他突然一反常态,往王玉英怀里钻。

王玉英瞧着胳膊肘里的男人,身形昂藏,哪里抱得住,且她被他挠痒了,忍不住笑。

“别闹。”她用只有她和荆野能听见的声音阻止。

荆野看似打闹腻乎,实际不放过信上每一个字,他都要窥见。

他粗通文墨,虽然有好些徐恒用的典故不解其意,还有部分字不认得,但大致内容能猜出来??徐恒在给她追忆往昔,拐弯抹角地表示让她回宫。

以荆野浅薄见地,都能觉出徐恒的字写得好,铁画银钩,方正典雅,文章也好,词句容易带入,自然也易打动人,想到这荆野紧张地盯着王玉英。

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恨书读少,恨“天下才陛下和举子各分一半”,恨自己是个大老粗。

荆野突然断断续续道:“外面……有使节来传召。”

声音小得也只有他和王玉英能听见。

是啊,就在外面呢!王玉英心里嘀咕,阿野的嗓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低沉、虚弱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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