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战起(2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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幸亏有他身高七尺的儿子顶在身前,不至于跌落在地,就在这极度惊恐与羞辱中,一个熟悉身影冲破混乱的人群奔来,正是他那身着劲装的女婿。
于父像抓到救命稻草,扑过去抱住女婿的腿,嘴里语无伦次:“贤婿!贤婿你可来了!他们,他们说我……”
曹杰一把架住他下坠的身体,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:“岳父,阿春和孩子们都在家,平安!”
他凌厉的目光扫过周围,那关中汉子啐了一口,悻悻然松开手。
差役手里的棍棒声不绝于耳,城门在暮鼓声中关闭,城门巨大的阴影缓缓合拢,将城外最后的哭喊与烟尘彻底隔绝。
老孙头腿软的抖如筛糠,城内死寂的空气扑面而来,冰冷却真实,他贪婪的呼吸着,回头望去,那一道厚重的城门仿佛将乱世劈成了两半——他们刚刚从地狱边缘,爬回了人世间。
曹杰同守门的士兵拱手行礼,同候在一旁的岳父一家说,“幸亏阿爹你赶在约定的日子到达了,这城门从现在开始不会再开了,若是能少些耽搁,就不会吃这一顿吓!”
曹杰看着小舅子于霄挤眉弄眼的样子挑了挑眉,没有再多说,“阿春在家中等一天了,我们快些回去吧,房子前几日阿春就拾掇好了,今晚就可以住,明日去定契。”
“这都打起战来了,”于父瞅着曹杰的脸色,“租不比买强?”
曹杰没有试图去跟岳父辩驳,只是冷冷的说:“不知道在洛阳的堂哥们怎么样了,这长安的宵禁严苛,又是战时,我们还是赶路要紧。”
于父脸一跨,没有再多话。
在声声暮鼓中,他这才看到了春明门街上一片兵荒马乱的情景。
“快快——”
到处都是车夫猛的挥动鞭子的场景,收摊的小贩推着车狂奔,下值的官员策马急奔,所有人都像被鞭子抽打着往各自的坊拼命涌去。
牛车向北拐入金光门大街,左侧皇城的朱红高墙在暮色中显得越发森严。
闭门鼓就在这时猛然的炸响!
“咚——咚——咚——”
曹杰同于霄换了马,于霄骑马载着于母,于父坐在牛车上,曹杰不再惜力,鞭子雨点般落下。
西市的望楼终于出现在视野里,但前方的街面上已空无一人,只有鼓声在回荡。
牛车在鼓声的最后一击中,像泄了气的皮囊,瘫在西市紧闭的西南门门前。
只差了片刻,他们便要被关在西市之外,这在战时,对于升斗小民有可能就是生与死的距离。
“阿杰回来了,这是你岳父?”
“曹大哥你今儿可差点关外面了,若不是我给你留门——”
西市的喧嚣,到了西南角便陡然沉寂了下来。
一股混合着陈年木料、草药、油脂和淡淡霉味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满,这便是凶肆独有的味道。
街道两旁,店铺的招幌不再是鲜艳的酒旗或者绸缎,而是悬挂着素白的布帛,仓色的纸扎人马,以及一串串以褚纸糊成的元宝。
最大的那家凶肆门口,陈列着各色冥器,从陶制的灶台、仓廪,到木质的三彩马车一应俱全,仿佛要将人间的富贵整个搬去地下。
店内幽深,隐约可见几个身着麻衣的伙计在搬运香烛、纸钱。
偶有主顾上门也都是步履匆匆,面色悲戚,听不清具体的言语,只有“绸缎”、“诵经”、“吉时”几个词零碎的飘出。
阳光似乎也刻意的避开了这片角落,只在巷口投下一道明暗分界线,将市井的鲜活热闹分割开来。
穿过正街是一条岔道,围绕岔道的便是一片低矮的小四合院民居,夯土、青砖、黑瓦,家家都是一亩左右的小院子。
院子里家家都种了树,当先的院子里是一颗榆钱树,过了时节,虽然还有榆钱,但老了并不能吃,其余的多是枣树和柿子树。
透过半人高的院墙可以看到墙角的一畦青葱或韭菜,一架结着果实的葫芦或扁豆,时不时的有一两只鸡飞上院墙,更多的院子堆着木材、纸扎人马——
弥满着木料油漆的味道,在院子里排练新的曲目的乐师和唱挽歌者哀婉的歌声在空气中回荡。
于霄只是好奇的四处乱看,于父的脸上却渐渐地挂不住了,这显然同他想象中的长安生活有极大的不同,但考虑到已经被攻陷的洛阳,他脸上仍旧挂住了三分笑。
曹杰眼珠一转,对着院子里叫:“阿春,爹娘来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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