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2章 黄河汛期,太子连夜画等高线图(1/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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寅时的更鼓刚敲过三响,毓庆宫的书案已堆起半人高的河防舆图。石静娴捏着狼毫的手悬在半空,一滴朱砂墨"啪"地落在《豫省黄河堤工图》上,恰染红了开封府那段弯曲如肠的河道。

"殿下,南河总督八百里加急!"侍卫顶着夜露跪呈塘报。她展开染着泥腥味的奏折,指尖抚过"兰阳铜瓦厢水位日涨三寸"的字迹——这分明是1855年黄河大改道的前兆!

烛火"哔剥"爆了个灯花,映得她眉间沟壑更深。真正的胤礽此刻应当蜷在太子妃寝殿的锦衾里,抱着鎏金手炉咒骂月事腹痛,而她这个冒牌太子,却要对决这条悬在千万人性命之上的天河。

"取本宫的《水经注疏》来。"她忽然将塘报按在案上,惊得打瞌睡的小太监撞翻了青玉笔山。书页翻到郦道元记载的"禹河故道"时,她瞳孔蓦地收缩——北宋河道与此刻的黄河走向竟在归德府重叠,那里有片前朝留下的月堤遗迹。

"备马!去钦天监!"

马蹄踏碎紫禁城的晨雾时,监正梅文鼎正用西洋象限仪观测昴宿星团。老人被破门而入的太子惊得白须乱颤,却见这位素来厌恶西学的储君夺过他的《御制数理精蕴》,指着浑天仪上的经纬线道:"借贵监的《皇舆全览图》一用,要带等高线的。"

当二十七幅拼接的绢本地图铺满观星台,石静娴抽出插在发髻里的银簪,沿着太行山余脉的等高线缓缓划动:"梅大人可曾发现?凡黄河决口处,必是等高线由密转疏之地。"

梅文鼎浑浊的眼陡然睁大。那些他奉旨测绘的弧线,此刻在太子簪尖下竟成了治河密钥——等高线密集处山势陡峭,泥沙易淤;疏散处地势平缓,堤防难固。兰阳险工恰恰卡在五丈等高线断崖处!

"殿下如何参透此道?"老监正声音发颤。

"昔年靳辅治河,以'测水法'定分洪口,其理相通。"她将簪子点在月堤遗迹,"若在此处重开禹王旧道,使洪水分流至废黄河,可减兰阳水势三成。"

梅文鼎的西洋怀表指向卯时正刻,石静娴已伏案勾勒出新河道走向。她用宋代"计里画方"法将等高线转为治河舆图,朱砂标出七处分洪闸,墨笔绘就束水攻沙的月牙堤。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,她忽然将图纸按在浑天仪上:"速誊十份,六百里加急送南书房!"

乾清宫的早朝钟声里,康熙正用西洋望远镜眺望太和殿屋脊的吻兽。梁九功捧着誊抄工整的《兰阳分洪图》跪呈御前,皇帝的目光扫过那些蚯蚓般的等高线,突然抓起案头《行水金鉴》——书页间夹着张鹏翮的治河奏折,与太子所绘竟有七分神似。

"保成何时精研起河工了?"皇帝摩挲着图纸上鲜红的"束水冲沙"朱批,想起前日索额图密奏"太子私通南河总督",嘴角浮起玩味的笑:"传旨,摆驾兰阳!"

黄河的咆哮声十里可闻。石静娴策马立在铜瓦厢堤顶,看混着麦秸的浪头啃噬石工。民夫们正按她的图纸重筑月堤,工部侍郎却揪着等高线图嚷道:"殿下纸上谈兵!这'等高线'闻所未闻,岂能用作治河凭据?"

她抓起把黄泥拍在堤坝裂缝处:"侍郎可识得此土?"对方凑近细看,褐色胶泥里竟掺着细碎蚌壳:"这是...明代沉船层的夯土?"

"正是!"她挥鞭指向河道,"百年前黄河改道时裹来海底淤泥,胶结后本可固堤,尔等却为取直河道削去月堤,使等高线走势陡变——"鞭梢在空中划出惊心动魄的弧线,"好比削去山脚却指望峰峦不倒!"

对岸忽然传来山崩般的欢呼。但见分流至禹王故道的洪水卷走淤沙,主河道水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。一骑快马冲破烟尘,梁九功扯着嗓子喊:"皇上驾临,太子爷接驾!"

石静娴转身时,正撞上康熙深邃的目光。皇帝手中攥着被浪打湿的等高线图,图上朱砂晕染如血,却盖不住她批注的"以水治水"四字。

"保成这图..."康熙抚过被泥沙磨毛的绢面,"倒是让朕想起圣祖爷的治河手札。"

她心头一跳。史载康熙曾六次南巡视察河工,此刻却将她的图纸与先帝并论。未及开口,皇帝已解下金丝蟒纹大氅披在她肩头:"传旨,自今日起,南书房增设河工测绘处,太子领衔!"

落日将黄河染成金鳞巨蟒时,石静娴摸到袖袋里胤礽偷塞的纸条。展开是熟悉的簪花小楷:"月事将尽,腹痛稍缓,已命光禄寺备参汤待君归。"她望着正与梅文鼎讨论等高线的康熙,忽觉这错位人生,竟比史书更跌宕三分。